翻译词对间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

翻译词对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

丁雪华

(韩山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广东潮州  521041)

摘要:本文通过两个实验,分别考察了普通话-英语及普通话-潮汕方言的翻译词对间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结果表明,随着英语熟练度的提高,双语者对翻译词对间各不完全对等概念元素的熟悉程度排序随之发生变化,逐步接近于英语母语者对相关词汇的理解。对普通话-潮汕方言词汇表征特点的考察也有类似的结果。另外,普通的非英语专业大学生对汉-英双语词汇的理解总体上仍倾向于母语的理解,而潮汕方言-普通话双言大学生对相关词汇的理解则倾向于词汇在普通话中的含义。英语与汉语两种语言的对应词汇在被试大脑中虽然彼此联系,但他们并非共享两语的所有的概念节点。

关键词:翻译词对; 不完全对等概念; 表征特点

Representat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Incomplete Equivalent Meaning Components between Translation Pairs

Abstract: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representat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incomplete equivalent meaning components between translation pairs in Putonghua-English and Putonghua-Chaoshan dialects by two experiments. The results show that, with the improvement of second language proficiency, the order of familiarity degree of the incomplete equivalent meaning components between translation pairs by bilinguals changes accordingly, getting closer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words by native English speakers.Similar results are also found in the study of lexical representation in Putonghua-Chaoshan dialect. In addition,non-English major college studnents tend to understand the vocabula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ir mother tongue in general, while Chaoshan dialect-Putonghua diglossia speakers tend to understand the relevant vocabula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utonghua. Although the translation pairs of English and Chinese are related to each other in the subjects'brains, they do not share all the conceptual nodes of the two languages.

Key words: Translation pairs; Incomplete equivalent meaning components;representational characteristics

 

1.引言

不同语言的词汇在双语者或多语者大脑中是如何表征的,这是国内外许多心理语言学家关注的问题,Potter等[1]提出的概念调节及词汇连接模型、Kroll& Stewart[2]所提出的修正层次模型是较广为接受的解释双语词汇表征形式的模型。国内学者李利, 莫雷, 王瑞明[3]、陈栩茜, 张积家[4]等则研究了以汉语为母语的双语者、多语者的词汇表征及通达方式,但是以往的研究更多关注的是不同语言的翻译词对共享的概念元素,关注翻译词对间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的研究较为少见。

不同语言词汇的翻译词对由于文化差异等方面的原因,往往意义不完全相等。如狗(dog)一词,其中文词与英文词除了作为“一种犬科动物”的共享概念之外,中文词与“带侮辱性的骂人话”的概念更接近,而其英文词与“朋友”的概念更接近。一些词在另一种语言中甚至找不到翻译词。普通话与潮汕方言由于具有接近的文化内涵,这种词对概念的差异一般比普通话与英语之间要小,但仍然存在。董燕萍[5]曾设计相关实验研究了中-英双语者对翻译词对间对等及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并提出了双语心理词典的共享(分布式)非对称模型,但之后便罕见相关研究,而涉及方言的翻译词对间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的研究更是至今未见。

本文拟通过两个实验,分别探索普通话-英语及普通话-潮汕方言的翻译词对间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进而比较双语及双言者词汇表征方式的异同,研究其特点及影响因素。

2. 实验一 普通话-英语的翻译词对间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

2.1 研究方法

2.1.1 被试

我们对粤东某高校的223名非英语专业学生进行英语能力测试,测试题目为一套难度及题型与大学英语四级考试(CET-4)相同的试题,根据测试的成绩,选择最高分及最低分的两个组大学生作为被试。两个组均为50人,其中高分组女生38人,男生12人;低分组女生10人,男生40人。由于非英语专业大学生的英语水平参差不齐、两极分化,对被试的口头访谈发现,高分和低分两组大学生英语水平差异十分明显。另外我们在网络上寻找了8位来自美国或加拿大的英语母语者,作为英语单语组;在校外寻找了10位不懂英语但接受过中等教育的汉语单语者,作为汉语单语组。英语单语组和汉语单语组在实验中作为参照组。

2.1.2 实验设计与材料

参考董燕萍[5]的研究,选取20组在普通话和英语中具有较明显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词汇,为每个词汇选择8个联想词汇,联想词汇中应分别包含英语和汉语语言条件下可能的较为典型的联想词,能够体现英汉不同语言中不对等的概念意义。所有词汇及联想词均包含相对应的普、英语言词对,其中汉语单语组完成的是汉语版本,英语单语组完成英语版本,而两个双语组(英语高分组及英语低分组)均被进一步分为人数相等的两小组,分别完成一种语言版本的实验,即共有6个组参加实验:汉语单语组、英语单语组、英语高分组一(完成英语材料)、英语高分组二(完成汉语材料)、英语低分组一(完成英语材料)、英语低分组二(完成汉语材料)。实验前先请一些与被试语言能力接近的学生对实验材料进行试测并修改其中不够理想的条目。

2.1.3实验程序

实验材料及实验要求被打印于A4纸上,4个双语组被试被集中在安静的教室内受测,实验开始前由测试者解释清楚实验要求,实验时间限制为30分钟,但是大部分被试在10分钟内完成了实验。英语单语组通过网络接收了电子版的实验材料及实验要求,并在其完成实验后将相关材料发回。汉语单语组则完成纸质版实验,由测试者将实验材料逐一发放给汉语单语组并在其完成后收回。

正式实验时,被试被要求对每个词汇所对应的8个联想词进行排序,如 “红色”词条对应的联想词包括“停止”、“危险”、“空调”、“喜庆”、“新娘”、“革命”、“血腥”、“好运”,被试按照其理解中这些联想词与“红色”关系的远近进行排序,关系最近的为8,最远的为1。“空调”一词不管在英语中还是汉语中,均与“红色”关系不密切,我们在每个词条中都安排了一两个这样的词汇,以帮助剔除没有认真完成实验的被试,如果某个被试多次把这些无关词汇排在其他多数词汇之前,则说明该被试可能没有认真完成实验,我们会将其数据删去。

2.2 结果

首先剔除6个没有认真完成实验的被试数据,其中英语单语组2人,英语高分组一1人,英语低分组一3人。统计数据时,首先求出每个受试组对每个词条中每个联想词的平均排序,接着计算每个词条中六组受试平均排序的相关系数,如六组受试给“红色”词条排序的相关矩阵如表1,然后我们求得20组材料的相关矩阵中各组数据的平均值,如表2所示。

1 “红色”词条排序的相关矩阵

英语单语组

 

 

 

 

 

英语高分组一

.258

1

 

 

 

 

英语高分组二

.186

.995**

1

 

 

 

英语低分组一

.032

.948**

.951**

1

 

 

英语低分组二

-.021

.945**

.952**

.979**

1

 

汉语单语组

-.147

.856**

.878**

.916**

.918**

1

 

英语单语组

英语高分组一

英语高分组二

英语低分组一

英语低分组二

汉语单语组

**表示相关显著水平为0.01(双尾)

 

2. 实验一相关矩阵平均值

英语单语组

1.00

 

 

 

 

 

英语高分组一

0.43

1.00

 

 

 

 

英语高分组二

0.24

0.93

1.00

 

 

 

英语低分组一

0.22

0.93

0.96

1.00

 

 

英语低分组二

0.14

0.93

0.95

0.97

1.00

 

汉语单语组

-0.20

0.72

0.82

0.83

0.86

1.00

 

英语单语组

英语高分组一

英语高分组二

英语低分组一

英语低分组二

汉语单语组

 

3. 实验二 普通话-潮汕方言的翻译词对间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

3.1 研究方法

3.1.1 被试

本实验有四组被试,前三组被试均为粤东某高校大学生,第一组为熟悉潮汕方言者(下文称熟练潮汕方言组),第二组为不懂潮汕方言者(下文称非潮汕方言组)。第三组为对潮汕话有一定了解,但又熟练度不高者(下文称不熟练潮汕方言组),该三组被试均普通话流利。熟练潮汕方言组为潮汕籍(来自潮州、汕头、揭阳三市)学生34名,其中男生13名,女生21名,均自幼习得并经常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潮汕方言;非潮汕方言组为非潮汕籍学生33人,其中男生15名,女生18名,经过实验前访谈,该组被试均基本不懂潮汕方言,最多只能勉强听懂极少数日常常见的词汇;不熟练潮汕方言组共13人,其中男生7人,女生6人,该组被试多为在潮汕地区生活多年,但父母家人不是潮汕人,只在与同学朋友的交流中有限接触潮汕方言者。第四组为潮汕方言单言组,共8人,均为年纪较大,文化水平较低的潮州本地人,该组均基本不会说普通话。

3.1.2 实验设计与材料

选取20组在普通话和潮汕方言中具有较明显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词汇,为每个词汇选择8个联想词汇,联想词汇中应分别包含普通话和潮汕方言条件下可能的较为典型的联想词,能够体现普通话与潮汕方言词汇中不对等的概念意义。 “行”词条对应的联想词包括 “可以”、“列”、“走路”、“离开”、“品德”、“能干”、“职业”、“被子”,由于潮汕方言与普通话使用相同的文字,且有类似的文化背景,因而其词汇的概念意义多数彼此重叠,但在使用中某些概念意义可能在普通话或潮汕方言中更为常见,如普通话的 “行”以单独一个汉字出现时,更常见的意思是“可以”,而潮汕方言中“行”更常见的意思是“走路”或“离开”。“被子”一词不管在普通话中还是潮汕方言中,均与“行”关系不密切,我们在每个词条中都安排了一两个这样的词汇,以帮助剔除没有认真完成实验的被试。

实验前先请一些与被试语言能力接近的学生对实验材料进行试测并修改其中不够理想的条目。

3.1.3实验程序

实验材料及实验要求被打印于A4纸上,第一、二、三组被试均被集中在安静的教室内受测,实验开始前由测试者解释清楚实验要求,实验时间限制为30分钟,但是大部分被试在10分钟内完成了实验。潮汕方言单言组由于文化水平较低,多数不识字或识字不多,受测时由测试者用潮汕方言向其解释清楚实验要求并逐一将词汇及联想词念出,再由测试者记录其答案。其他同实验一。

3.2 结果

首先剔除8个没有认真完成实验的被试数据,其中潮汕方言单言组3人,非潮汕方言组2人,熟练潮汕方言组3人。统计数据时,首先求出每个受试组对每个词条中每个联想词的平均排序,接着计算每个词条中四组受试平均排序的相关系数,然后求出20组材料的相关矩阵中各组数据的平均值,如表3所示。

3 实验二相关矩阵平均值

潮汕方言单言

1.00

 

 

 

熟练潮汕方言

0.41

1.00

 

 

不熟练潮汕方言

0.36

0.85

1.00

 

非潮汕方言

-0.11

0.67

0.76

1.00

 

潮汕方言单言

熟练潮汕方言

不熟练潮汕方言

非潮汕方言

 

4.分析与讨论

实验一考察了双语者对英语和普通话词汇中不对等概念意义的表征特点,从表2可见,对于英语和普通话词汇中不对等的概念意义,不管是英语熟练程度较高的双语者(英语高分组)还是英语熟练程度较低的双语者(英语低分组),都与汉语单语组对词汇的理解相关性较高,各双语组与汉语单语组的平均相关系数分别为0.72、0.82、0.83、0.86,而各双语组与英语单语组的平均相关系数仅分别为0.43、0.24、0.22、0.14。但是同时,相比较而言,英语高分组与英语单语组的相关系数高于英语低分组与英语单语组的相关系数:0.43 vs.0.22、0.24 vs. 0.14;而英语低分组与汉语单语组的相关系数又高于英语高分组与汉语单语组的相关系数:0.83 vs. 0.72、0.86 vs. 0.82,从这些数据的对比,可以验证一个推论:随着英语语熟练度的提高,双语者对翻译词对间各不完全对等概念元素的熟悉程度排序随之发生变化,逐步接近于英语母语者对相关词汇的理解。该推测也可以从董燕萍[5]的实验与本实验的对比得到旁证,董燕萍[5]的实验二与本实验设计相似,但其双语组与英语单语组对实验材料的理解的相关系数分别高达0.9、0.82、0.84、0.83,究其原因,除了实验材料选择的不同之外,另一个主要的原因应为董燕萍选择的被试均为外语学院英语专业的学生,总体英语水平较高,平时更多沉浸于英语的环境中,对于双语词汇的理解更为接近英语母语者。而本实验中的被试为非外语院校的非英语专业学生,即使是其中英语水平相对较高的一部分被试,平时接触英语的机会也并不多,总体英语水平也不高,因而虽然与英语低分组相比,其与英语单语组的相关系数更高,但总体上来看,他们对双语词汇的理解仍然更偏向于母语的理解。

另外,在实验一中,我们给双语组使用了英、汉不同语言版本的实验材料,结果表明,不管是英语高分组还是英语低分组,使用英语材料的双语组(英语高分组一及英语低分组一)与英语单语组的联系总是高于同等英语水平但使用汉语材料的双语组(英语高分组二及英语低分组二),即是说,翻译对等的词汇,当其以英语语言呈现时,被试对其理解会更倾向于英语赋予它的内涵及外延意义,而当其以汉语语言呈现时,被试在理解它时则更倾向于汉语赋予它的各种含义。这说明,英语与汉语两种语言的对应词汇,在被试大脑中虽然彼此联系,但他们并非共享两语的所有的概念节点,两种语言词汇在被试大脑中所联结的概念节点各有侧重,这也符合de Groot的双语词汇记忆分布式模型[6]的假设。

实验二则侧重考察了普通话与潮汕方言相关词汇在被试大脑中的表征特点,结果与实验一类似:相对的,熟练潮汕方言组与潮汕方言单语组之间关系较近,而不熟练潮汕方言组与非潮汕方言组数据的相关系数更大。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熟练潮汕方言组对潮汕方言非常熟悉,但其与潮汕方言单语组的相关系数似乎不是很大,仅为0.41,甚至低于实验一中英语高分组与英语单语组的相关系数。我们推测,主要的原因可能在于潮汕方言单语组均文化水平较低,且年龄较大,其对实验材料中各词汇的理解可能仅限于他们日常生活使用的潮汕方言中常见的意义,而其他三个组的被试均受过高等教育,都是大学生,即便是熟练潮汕方言组,对相关汉语词汇的理解除了日常使用的方言中常见的意义之外,更主要的应该是在其所接受的汉语教育中获得的其他的更丰富的意义。当然,他们日常经常使用普通话也是重要的原因。由此可见,影响不同语言相关词汇在被试大脑中表征形式的因素,除了被试对不同语言的熟练程度及使用频率等之外,还有被试的受教育程度。

5. 结论

本文通过两个实验,分别考察了普通话-英语及普通话-潮汕方言的翻译词对间不完全对等概念的表征特点。结果表明,随着英语熟练度的提高,双语者对翻译词对间各不完全对等概念元素的熟悉程度排序随之发生变化,逐步接近于英语母语者对相关词汇的理解,对普通话-潮汕方言词汇表征特点的考察也有类似的结果。同时,我们发现受过高等教育的潮汕方言使用者与没有受过教育的潮汕方言使用者对普-潮双言词汇的表征方式也有很大差异,这种差异甚至大于双语者与英语本族人对英-汉双语词汇表征方式的差异,由此可见,被试的受教育程度也是影响不同语言相关词汇表征形式的重要因素。

 

参考文献

[1] C. Potter,F. So ,B. Eckardt, el al. Lexical and conceptual representation beginning and more proficient bilinguals. Journal of verbal Leaning and Verbal Behavior, 1984, 13: 23-38.

[2] F. Kroll & E. Stewart. Category interference in translation and picture naming: Evidence for asymmetric connections between bilingual memory representations. Journal of Memory and Language, 1994,33: 149-174.

[3] 李利, 莫雷, 王瑞明. 熟练中 - 英双语者三语词汇的语义通达. 心理学报, 2008(5).

[4] 陈栩茜, 张积家. 粤-普-英讲话者的语义表征研究. 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2).

[5] 董燕萍. 双语心理词典的共享(分布式)非对称模型. 现代外语, 1998(3).

[6] De Groot AMB. Bilingual lexical representation: A closer look at conceptual representation. In R Frost and L Katz (Eds.). Orthography, phonology, morphology, and meaning. Amsterdam: ELsevier. 1992. 389-412

 

作者简介:丁雪华(1982 -),女,广东潮州人,现任职于广东韩山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心理语言学及语言教学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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