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化石燃料消费补贴的贸易效应
康振华
(山西大同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摘 要:评估了取消主要由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提供的化石燃料消费补贴对国际贸易的影响。采用经合组织的ENV-Linkages一般均衡模型,并使用国际能源署对消费补贴的估算,衡量了国内化石燃料价格与国际参考基准之间存在的差距。表明在2013-2020年期间,协调多边取消化石燃料消费补贴并不能使全球贸易额增长太多(0.1%),但这种贸易增长可以掩盖各国(或地区)间和产品间的巨大差异。如果在2013-2020年期间取消多边补贴,天然气贸易受到的影响最大,到2020年将减少6%。石油出口国进出口数量会减少,部分减少量将由涉及到的经合组织成员国的贸易流动(进出口)扩大来弥补。这种贸易流动的重新分配将在能源密集型工业产品中最为普遍。
关键字:化石燃料补贴;气候变化;贸易和环境;一般均衡模型;温室气体排放
中图分类号:F740
一、引言
早在2009年,20国集团领导人就承诺合理化和逐步淘汰浪费性消费的低效化石燃料补贴。在一些非经合组织国家中取消化石燃料消费补贴可以使2050年的世界温室气体排放量(GHG)减少10%(OECD,2009)。化石燃料消费补贴是巨大的,根据国际能源署(IEA)的估算,2008年化石燃料消费补贴总额达5570亿美元,这一数字几乎是每年通过官方发展援助(ODA)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援助的6倍;2009年为3120亿美元(IEA,2010),2014年又上升为5440亿美元(IEA,2015),2017年为3330亿美元(IMF,2017)。化石燃料消费补贴在一些国家相当可观,尤其是在几个石油出口国家,往往占到这些国家GDP的10%或更多[1]。即使像印度这样的石油进口国,补贴占GDP的比重也不容忽视,2016年占GDP近5%,2017年占GDP的2.5%。
以前的研究(Burniaux,2009;经合组织,2009;Chateau,2011;IEA,2010)用动态可计算一般均衡(CGE)模型量化了补贴对化石燃料消费的经济和环境影响。研究结果表明,逐步取消化石燃料消费补贴可能使2050年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比照常情况减少10%。此外,如果补贴化石燃料消费的国家单方面取消这些补贴,大多数国家将实现真正的收入增长。这些收益来自于部门间更有效地分配资源。然而,如果所有补贴化石燃料消费的国家是采取多边行动取消这些补贴,就会出现不同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 由于需求减少而引起的世界能源价格下降所带来的贸易条件变化可导致各国在实际收入和损失方面的不同分配。
在文献中,补贴是使用通常被称为“价格差距”的综合指标来确定的,分析集中于模拟消除这些价格差距对宏观经济变量的影响,例如GDP或家庭总实际收入的变化(按相对于基线收入的Hicksian等值变化来衡量)。然而,尽管基于这些分析的CGE模型提供了国际贸易流动的数量和方向的影响之类的信息,但是这些信息都被忽略了。本文旨在填补这一空白,集中讨论取消化石燃料补贴的国际贸易影响,包括总贸易量变化与跨部门、跨贸易领域的贸易再分配之间的平衡,重点是研究补贴改革产生的中期影响。
二、研究方法
政府采用多种方式支持化石燃料的消费和生产:通过干预市场影响成本或价格、将资金直接转移给接受者、承担部分风险、选择性地减少税收、降低政府所提供货物或资产的使用费等,几种方式综合起来使用。例如,在消费方面,政府可以向汽车购买者提供税收优惠,同时还可以通过对运输燃料实行价格管制使其低于国际市场价格,甚至低于生产燃料的成本进行补贴。补贴的影响不仅取决于政府补贴的方式,还取决于补贴的经济变量——即消费者或生产者价格、消费或生产水平、企业收入、中间投入或生产要素(IEA,OPEC,OECD,IBRD,2016)。
理想的情况下,每一种形式的消费补贴都应该明确地为量化其影响而进行建模,但由于缺乏数据,这种方法是不可行的。因此本文采用的方法是通常被称为“价格差距法”的一种简化方法。此方法只关注那些主要在非经合组织国家中存在的消费补贴[2],即将燃料或电力的国内市场价格压低到参考价格以下的那些消费补贴。
(一)价格差距法
最近几年,针对非经合组织国家的能源消费补贴的大部分数据都与石油产品、天然气和煤炭(IEA,2014和2016)有关,或者只与石油产品有关(Coady等,2016),并且这些数据依赖于价格差距的测算。用这种方法计量的转移包括对用于最终和中间消费的化石燃料的补贴(包括向用于发电的化石燃料提供补贴)[3]。
价格差距法是用一个指标来概括各种形式的消费者价格干预:国内消费者价格与被认为未被扭曲的参考价格(通常是对应的国际价格)之间的价格偏差[4]。本文运用价格差距法分析了37个国家消费补贴的情况。根据IEA估计,这些国家总共约占全球化石燃料消费补贴的95%[5]。由能源来源和由国家(或地区)估计的2016年的价格楔形在一些情况下是显著的(表1)。该表的第一列显示了每个国家或地区有效补贴的所有需求的平均楔形及其大小。第二列显示了所有需求(包括没有得到补贴的需求)的平均楔形,两列之间的差异反映各需求补贴的覆盖范围。IEA数据库中没有涵盖的国家包括在区域总量中(例如,世界其他地区)且假定为零楔形。
表1:IEA估算的2016年价格差距(单位:%)
国家 |
能源 |
国内价格相对于世界价格的偏差 |
|
对每种燃料有效补贴的需求类别的平均补贴率 |
每种燃料总消耗量的平均补贴率 |
||
中国 |
煤炭 |
-6.6 |
-1.2 |
天然气 |
-21.4 |
-7.1 |
|
成品油 |
-19.7 |
-1.7 |
|
电 |
-12.8 |
-1.7 |
|
印度 |
煤炭 |
0.0 |
0.0 |
天然气 |
-60.4 |
-32.2 |
|
成品油 |
-41.8 |
-20.4 |
|
电 |
-20.3 |
-1.7 |
|
巴西 |
煤炭 |
0.0 |
0.0 |
天然气 |
0.0 |
0.0 |
|
成品油 |
0.0 |
0.0 |
|
电 |
0.0 |
0.0 |
|
俄罗斯 |
煤炭 |
0.0 |
0.0 |
天然气 |
-78.8 |
-21.4 |
|
成品油 |
0.0 |
0.0 |
|
电 |
-37.6 |
-24.8 |
|
石油出口国 |
煤炭 |
0.0 |
0.0 |
天然气 |
-37.7 |
-11.4 |
|
成品油 |
-45.5 |
-34.3 |
|
电 |
-47.2 |
-43.5 |
|
非欧盟的东欧国家 |
煤炭 |
0.0 |
0.0 |
天然气 |
-30.3 |
-15.8 |
|
成品油 |
-5.7 |
-0.6 |
|
电 |
-19.4 |
-10.9 |
|
世界其他国家 |
煤炭 |
-7.4 |
-0.9 |
天然气 |
-29.5 |
-8.2 |
|
成品油 |
-5.7 |
-4.1 |
|
电 |
-9.1 |
-5.8 |
注:能源补贴用国内能源价格与世界参考价格之间的差额近似表示。
资料来源:根据IEA2016年关于20国集团化石燃料消费补贴的数据计算。
能源楔形因能源来源和国家(或地区)而异。在俄罗斯(尤其是天然气)、印度和石油出口国[6],能源往往得到更多补贴。相比之下,IEA对中国的补贴率估算则较为温和,中国的低补贴率在一定程度上是2008年以来进行的改革的结果。
(二)假设与研究方案
经合组织环境理事会所开发的ENV-Linkages模型可以对补贴改革的影响进行估算。该模型是一个全球CGE模型,按部门和国家(或地区)进行分类,并使用递归动力学(Burniaux和Chateau,2010)运行到2050年。本文中的所有方案都是基于在现有政策的前提下,没有其他气候变化政策出台,模拟世界经济发展直到2050年。国际能源署2016年估算的价格差距是在2013年模型的初始年中进行的,预计到2050年,它们的百分比将保持不变。在对一般性补贴改革的模拟中,这些价格差距在2013年至2020年期间逐渐消失。
ENV-Linkages模型依赖于一些假设,这些假设可能会对逐步取消化石燃料补贴的贸易效应估算产生影响。在这些假设中,国际资本流动是外生的,这意味着任何新的经常性失衡都将立即得到实际汇率相应变化的补偿。假设每个经常账户盈余(或赤字)的规模是固定的,并且资本流出(或流入)会相应调整。国际资本流动是由外生的初始经常账户余额的校准水平决定的。政策变化(比如取消化石燃料补贴)引发的任何新的经常性失衡将立即转化为各国实际汇率的调整。
外生性国际资本流动的假设是为了区分短期与长期的经常性失衡,短期失衡通过实际汇率的变化而得到补偿,而长期失衡是一直存在的。然而,对国际资本流动的建模仍然是有问题的,因为在实证上对各国间不同类型的流动是如何确定的没有共识。一种解决方案是采用GTAP-Dyn模型中的递归框架,但是这种特殊规范非常复杂,导致国际资本流动不太稳定(Ianchovichina和McDougall,2000)。另一种如G-Cubed模型那样进行假设,国际资本流动来自于跨时间的优化(McKibbin和Wilcoxen,1999)。然而,这将很大地背离当前的ENV-Linkages模型,并可能导致比现在可用的分类更少。
另一个不确定因素与化石燃料供给价格弹性的假定值有关。我们假设,煤的供给弹性(等于10)比原油和天然气的弹性(弹性系数分别为1.0和0.8)要大得多。那么,低供给弹性会降低减排,因为非经合组织国家所取得的大部分减排都被经合组织国家的排放增加所抵消。极端情况下,化石燃料的供给完全缺乏弹性,取消补贴的环境效益可以忽略不计。因为留在地下的资源越来越少,实际收入损失也变得更低。化石燃料补贴改革对经济和环境的影响也可能受制于能源需求对化石燃料价格变化的反应程度。
下面的分析首先考虑了补贴化石燃料消费的国家单方面取消补贴的情况,旨在说明贸易调整的主要机制。补贴改革更有可能发生在一系列多边合作回合中,在这些回合中,所有补贴化石燃料消费的国家同时逐步取消补贴。此外,为了尽可能切合实际,这一多边改革的影响必须在符合哥本哈根“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十五届缔约方会议(COP15)之后作出的决定的背景下加以模拟。75个国家包括所有经合组织国家在哥本哈根承诺在2020年将其排放量限制在宣布的目标以下。因此,本文所考虑的中心政策方案假定,国际能源署(2010)化石燃料补贴数据库所涵盖的37个国家从2013年到2020年逐步取消补贴。在没有进一步假设的情况下,不取消化石燃料补贴的国家(经合组织国家和巴西)的排放量将因为存在碳泄漏[7]而增加(Burniaux和Chateau,2011),除非上述目标的存在阻止了这种增长。因此,在多边补贴改革的中心政策方案中,假定经合组织国家和巴西的排放量保持上限,以防止这些国家的排放量超过既定水平(如果这些国家的排放量必须达到其宣布的目标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三、主要结果
(一)单边补贴取消方案
如果每个非经合组织国家单方面取消其化石燃料补贴,通常会记录福利收益。到2050年,大多数国家或地区报告的福利收益范围从世界其他地区的0.3%到石油出口国的4%以上。这些收益与取消补贴带来的福利改善相对应,在大多数情况下,还能更有效地跨部门分配资源(Burniaux和Chateau,2011)。
取消补贴的国家的贸易调整是由于假定某一年的国际资本流动是外生的,并且总是等于其基线水平。换句话说,ENV-Linkages模型描述了一种均衡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任何暂时的贸易失衡都通过调整实际汇率来得到补偿,例如恢复与基准预测相同的经常项目水平。
能源进口国家(例如印度)取消化石燃料补贴大大减少了化石燃料的进口(表2),产生了一种暂时的经常账户盈余,而实际汇率升值和该国贸易条件的改善会吸收这一盈余。反过来,这种升值会导致非能源进口的增加和出口的减少。化石燃料出口国由于补贴的取消,能源密集型产业(EIIs)的出口竞争力下降。这导致了暂时的经常账户赤字,通过EIIs出口价格的上升带来的贸易条件改善和实际汇率的贬值可以部分平衡这种赤字。表2表明,或者直接通过(化石燃料出口国)EIIs出口价格的不利影响,或者间接通过(化石燃料进口国)实际汇率升值,单边取消对化石燃料消费的国内补贴将降低实施这项政策国家的出口竞争力。
表2:单边取消化石燃料消费补贴的贸易影响
(2020年相对于基线的偏差,单位:%)
国家或地区 |
实际汇率 |
贸易条件 |
出口量 |
进口量 |
中国 |
0.5 |
0.1 |
-0.1 |
0.1 |
印度 |
3.2 |
2.2 |
-5.8 |
0.5 |
俄罗斯 |
-2.6 |
1.5 |
-1.6 |
-0.2 |
石油出口国 |
-1.4 |
2.1 |
-1.4 |
0.3 |
非欧盟的东欧国家 |
-0.4 |
0.3 |
-0.5 |
-0.2 |
世界其他国家 |
0.3 |
0.1 |
-0.3 |
0.0 |
资料来源:根据IEA估算的化石燃料补贴数据,运用经合组织ENV-Linkages模型得出。
(二)多边补贴取消方案
在中心方案下,另一种结果将占上风,即所有国家同时取消化石燃料补贴,其余国家(经合组织国家和巴西)实行排放上限。在这种情况下,世界温室气体排放将在2020年比基准预测减少3%,2050年减少10%(IEA,OPEC,OECD,世界银行,2014;Burniaux和Chateau,2015)。全球实际收入将略有增加,但这些收益将在各个国家和地区分配不均。与基线相比,2050年印度的福利将增加3%。然而,一些取消了补贴的非经合组织成员国(包括俄罗斯和石油输出国)将不再享受单边行动所获得的福利收益。这是因为,全球能源价格和消费下降造成的贸易条件恶化,多边取消补贴导致消费进一步萎靡,大大抵消了资源配置的效率。然而,由于耗减较慢,能源出口国的收入损失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得到补偿。相比之下,由于世界能源价格下降,进口化石燃料的经合组织成员国实际收入将增长,这与它们的贸易条件的改善有关(表3)。
表3显示在国际能源价格下跌后(煤炭价格下降1.2%,原油和天然气分别下降6.7%和6.4%),石油输出国在2020年将会经历贸易条件下降[8]。相比之下,化石燃料进口国(如取消了补贴的非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印度和经合组织成员国的日本)实际汇率升值,贸易条件改善。
表3:多边取消化石燃料补贴对实际汇率和贸易条件的影响
(2020年相对于基线的偏差,单位:%)
国家或地区 |
实际汇率 |
贸易条件 |
澳大利亚与新西兰 |
-0.3 |
-0.6 |
日本 |
0.5 |
2.7 |
加拿大 |
-0.5 |
-1.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