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脾胃与皮肤屏障功能的关系

麦舒敏综述，丁慧审校

（1. 广州中医药大学针灸康复临床医学院 广东 广州 510405；2.广州中医药大学针灸康复临床医学院皮肤美容科 广东 广州 510405 ）

［摘要］现代许多医学研究表明，皮肤疾病的发生与皮肤屏障功能受损密切相关。而中医学认为，皮肤屏障功能与“肺主皮毛”、“脾胃为后天之本”有关。一方面，皮肤屏障的生理功能隶属于肺功能系统；另一方面，皮肤屏障的物质条件基于脾胃功能，而肺脾胃又相互影响，从而形成“肺-脾胃-皮肤屏障”轴。本文就皮肤屏障功能与肺脾胃的具体关联展开探讨。

［关键词］皮肤屏障功能 肺 脾胃 “砖墙”结构

An Analysis of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Lung,spleen and stomach and Skin Barrier Function

Mai Shu1 , DING Hui2

(1. Guangzhou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of Acupuncture, Moxibustion and Rehabilitation,Guangzhou 510405,Guangdong,China;2.Department of Dermatology,Guangzhou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of Acupuncture, Moxibustion and Rehabilitation,Guangzhou 510405,Guangdong,China)

Abstract: Many modern medical studies have shown that the occurrence of skin diseases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impairment of skin barrier function. And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inks, skin barrier function and "lung advocate fur", "spleen and stomach are acquired this" concern. On the one hand, the physiological function of the skin barrier belongs to the lung function system. On the other hand, the physical condition of skin barrier is based on the function of spleen and stomach, while lung, spleen and stomach interact with each other, thus forming the axis of "lung, spleen, stomach and skin barrier".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kin barrier function and lung, spleen and stomach.

Key words: Skin barrier function, lung ,spleen stomach ,"brick wall" structure

皮肤，位于人体的外外层，与外界环境直接接触，是人体免疫的第一道防线，而皮肤屏障则是这道最免疫防线的基础。皮肤屏障是皮肤一层天然的保护膜，由弱酸性的皮脂膜和类似砖墙结构的角质层组成^[]。主要起着保持皮肤水分、防止体内水分蒸发、抵御外界异物侵入体内的作用。在中医学里，虽然没有“皮肤屏障”这一词，但丁慧教授根据几十年的临床经验，提出了“肺-脾胃-皮肤屏障”这一调节反应轴，认为皮肤屏障功能与肺脾胃密切相关。本文就此展开分析与探讨。

1.肺与皮肤屏障功能的关系

皮肤屏障的生理功能是基于肺功能而发挥的。《素问·五脏生成论篇》：“肺之合皮也，其荣毛也”。皮毛，包括皮肤、汗腺及毫毛等组织，具有抵御外邪侵袭，调控津液代谢、恒定体温和辅助呼吸的作用，而皮毛的这些作用正是皮肤主屏障的具体含义。《灵枢·九针论》：“肺者，五脏六脏之盖也”。《医者绪余》记载：“卫气者，为言护卫周身......不使外邪侵犯也”。肺覆盖于五脏六腑之上，外合皮毛，通窍于鼻，与外环境相通，外感六淫之邪易从皮毛或口鼻而入，侵犯机体，而肺宣发卫气于肌表，使内脏得到保护而免受外邪侵袭。再者，《读医随笔·气血精神论》记载：“卫气者，热气也。凡肌肉之所以温，水谷之所以能化者，卫气之功用也。虚则病寒，实则病热”。肺气宣发，卫气充足，则外达筋肉皮毛而恒定人体体温，增强皮肤的屏障功能。其次，肺卫之气通过调控玄府的开阖，促进汗液有节制地排泄，从而使机体内外环境之间的协调平衡得到保证，为皮肤屏障功能提供基础。又《望诊遵经》曰：“皮肤润泽者，太阴气盛；皮毛枯槁者，太阴气衰”。肺气宣发，津液气血等物质于皮肤以润泽之，使皮毛获得了濡养、滋润及抵御外邪的能力。当肺气虚，无力宣发卫气时，皮肤的正常代谢会出现紊乱，构成皮肤屏障的物质出现匮乏，进而导致皮肤屏障功能削弱甚至受损。

在临床中，不少医者也注重通过增强机体的肺卫之气，从而达到修复皮肤屏障的功效。孙洁翔^[]通过观察玉屏风散对过敏性皮肤病动物模型的影响，发现玉屏风散对I型变态反应引起的过敏性皮肤具有良好的抗过敏作用，并且没有明显的免疫抑制不良反应。邢书宇^[]采取玉屏风散联合枸氯雷他定治疗慢性荨麻疹，发现可有效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临床疗效。

    2.脾胃与皮肤屏障功能的关系

皮肤屏障的物质条件基于脾胃功能。脾胃为后天气血生化之源，脾气升清，胃气降浊，脾胃一升一降主导着整个消化系统对食物的吸收，进而为皮肤屏障提供物质基础。一方面，脾胃运纳水谷，将其精微输送到全身，分化为气血津液，在内濡养五脏六腑，在外营养四肢百骸，筋肉皮毛。另一方面，脾气将水饮化为水津，亦即津液，在脾胃之气的升降作用下而上腾下达，津液充足化生，正常输布，五脏六腑及形体官窍得养，皮毛润泽柔滑。因此，当脾胃功能失衡时，水谷精微化生不足，肌肤失养，皮肤则容易出现晦暗干燥粗糙，产生皱纹。而当皮肤长时间处于干燥粗糙时，皮肤的新陈凋谢就会减慢，汗液、脂质等营养皮肤屏障的物质分泌减少，进而影响皮肤屏障结构中皮脂膜和“砖墙”结构等重要物质的生成。此外，长期的皮肤缺水干燥，皮肤屏障受损，经皮水分丢失增加，进而导致皮肤出现红、热、痒、痛及脱屑等症状。

杨皓然^[]通过观察六君子汤对皮肤功能障碍的小鼠的影响，发现六君子汤不同程度的降低了经皮水分丢失量和升高了神经酰胺的含量。蔡秀珍^[]采用参苓白术散加二至丸加减治疗脾虚血燥型特应性皮炎患43 例，发现参苓白术散治疗特应性皮炎疗效肯定。早在1999年，张宏和余林中^[]发现脂溢性皮炎患者正常的肠道微生物显著失调。有研究发现，用抗生素给光泽、小鼠灌胃消除肠道微生物2周后，小鼠的毛色变得杂乱；用益生菌灌胃10天后，小鼠毛色明显变光泽^[]。由此可见，无论是从补益脾胃的经方研究，还是现代的动物研究，都提示脾胃与皮肤屏障息息相关。

3. 肺、脾胃与皮肤屏障功能的关系

3.1气血方面 《类经·摄生类》记载：“人之有生，全赖此气”。人的各项生命活动、延续都依赖于气，而皮肤屏障更是基于气的防御作用而发挥的。脾胃运化水谷，化生谷气；肺主呼吸，吸入自然界清气。谷气与清气合为宗气，宗气与元气化为一身之气。肺脾胃功能的正常发挥，保证了人体之气生成充足。《素问·经脉别论篇》：“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周慎斋医学全书》中：“脾胃者，气血之原也”，“人以血为主，胃乃生血之源”。肺为五脏六腑之华盖，脾胃乃气血生化之源，脾化生的水谷精微通过肺气宣降而化赤为血，输布全身，“若雾露之溉”，润泽、充养皮毛而使肌肤柔密，毫毛光泽。现代医学认为，皮肤是人体与外界的天然屏障，是人体的第一道防御线，具有特异性免疫防御功能，且参与了机体内特异性免疫反应过程^[]。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血充足时，在气的推动作用下，循筋肉皮毛运行，使皮肤腠理得到血的滋养，并在气的调控下进行正常的皮肤代谢，使皮脂膜、皮肤的“砖墙”结构完整稳定，皮肤屏障功能正常。因此，在肺脾胃三者相互协调之下，气血-皮肤屏障这一轴才能稳定运行。

3.2津液方面 《灵枢·五癃津液别》记载：“津液各走气道...充皮肤，为其津”。津液，作为人体生命物质的基础部分，具有充养、润泽皮肤的功效。而津液滋养皮肤的作用依赖于肺脾胃三者的协调。肺气宣降主行水，使其津液正常输布与排泄；脾胃主运化水饮，上输于肺，或脾气散精，使津液正常生成与输布，筋肉皮毛得以润泽。若肺脾胃三者失衡，一方面可能导致津亏液少，皮肤失于滋润，可见干燥、脱屑、瘙痒、皲裂等；另一方面可能导致津液气化不行，停留积聚，皮肤可见湿疹、结节性红斑、囊肿等。皮肤是人体重要的贮水库，皮肤内的水不仅为皮肤的各种生理功能提供了重要的内环境，并且对整个机体的水分调节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机体脱水时，皮肤可提供其水分以维持循环血容量的稳定。角质层作为皮肤屏障的一部分，其与皮肤锁水关系最为密切，正常情况下皮肤角质层含水量为10%-20%，如果低于10%皮肤屏障就会干燥、脱屑。而汗腺分泌的水分可补充角质层的水分散失，以保持角质层的正常含水量，使皮肤柔软、光滑、湿润。另一方面，汗腺分泌的水分和皮脂腺的分泌物共同在皮肤的表面形成一层水质膜，是皮肤屏障结构最外层防线。因此，肺脾胃三者的相互协调，津液-皮肤屏障这一轴维持稳定。

4.肺-脾胃-皮肤屏障的现代医学探讨

1930年，Stokes和Pillsbury^[]提出了肠-脑-皮肤轴的假设。由于当时商业的原因和医学主导思想，该假设并没有受到重视。而近年来，现代医学和生物学的发展，已经证明皮肤与肠道之间确实存在密切联系^[]。研究发现，肠道及皮肤都属于人体与外界环境接触的内外表面，它们具有类似的信号转导和神经支配通路。T细胞介导的免疫反应通常会引起肠道和皮肤的双重表现^[]。当肠道内环境出现紊乱时，皮肤相免疫应也会表现异常。2005年，Nowerr^[]等人提出肠道微生物引发过敏性疾病的假说，认为肠道微生物对宿主系统的发育成熟具有重要作用，特别是在维持黏膜免疫耐受方面作用显著。而王埃胜^[]通过检测在校大学生痤疮患者油门螺旋杆菌（helicobacter pylori,HP）感染情况，发现痤疮的发生与HP可能存在关联。而现代研究也表明，食物中的维生素、类胡萝卜素等微量以及不饱和脂肪酸有助于皮肤抗紫外线和防止过敏^[]。

5.肺-脾胃-皮肤屏障失衡的病种举例

肠道和皮肤被成为人体的“第二基因组”和“被遗忘的器官大肠”^[]，主要受后天环境、饮食等因素影响，正如人的后天之本。这与在中医藏象学里的，“肺主皮毛”、“肺合大肠”、“脾胃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等许多理论有着相似之处。

皮肤屏障功能受损的原因主要分为两个因素：先天性和获得性。先天性因素包括脂类代谢失调、细胞间合成障碍等，而获得性因素包括环境、药物、错误护肤等。中医学认为，皮肤屏障功能受损主要与“肺失宣降”和“脾胃失运”有关。肺气虚则宣降无力，卫外下降，外邪易袭；脾胃失运，则生化无源，皮毛失养，从而出现干燥、脱屑、红肿等一系列皮肤屏障功能受损的症状。

5.1特应性皮炎（atopic dermatitis,AD）是一种慢性、复发性、炎症性皮肤病，皮肤剧烈瘙痒、皮肤干燥、慢性湿疹样皮损、反复发作为主要临床表现。AD患者普遍存在皮肤屏障功能的受损，临床首要的表现是皮肤干燥，角质层的保水能力下降，其次是对过敏原等外来致病因素的防御功能减弱^[]。许多中医家认为，特应性皮炎的发病机制与“脾虚”高度相关^[[][]，认为此病乃脾失健运，内蕴湿热，外受风湿热邪而致，治疗多从“健脾”着手。然“肺主皮毛”，AD的发生也与肺有关。一方面，《素问·经脉别论篇》记载：“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又“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肺气宣发与脾主运化相互协调，使水谷精微外达皮毛而润泽肌肤；另一方面，肺宣发卫气助皮肤抵御外邪。AD患者常伴有哮喘、过敏性鼻炎等呼吸道疾病，临床上亦发现不少AD患者出现排汗异常、腹温偏高的现象。古云“脾气一虚，肺气先绝”，笔者认为，在“脾虚”的体质上，肺虚失宣降，从而导致皮肤屏障功能障碍，外邪侵犯，是AD发病的重要病机。而临床上，本着“培土生金”的指导思想治疗特异性皮炎也屡见不鲜。刘媛^[]等人通过动物实验发现参苓白术散具有修复皮肤机械屏障的作用，其机制可能与上调β-GCase 的表达从而增加神经酰胺的含量有关。而Danso 等^[]通过对特应性皮炎患者皮肤中CER代谢酶检测发现 β-GCase，ASM 活性的改变影响着特应性皮炎患者皮肤的屏障功能。

5.2痤疮，是一种主要发生于颜面部，以粉刺、丘疹为主要表现的毛囊皮脂腺慢性炎症性疾患，中医称为“肺风粉刺”。现代研究表明，痤疮患者普遍存在皮肤屏障功能异常 ：皮脂膜成分改变、pH 值偏高、经皮肤水分丢失增加等。而在祖国医学里认为，本病与肺脾胃三脏关系尤为密切，与痰、湿、瘀、热等病理因素有关。《外科正宗》云：“肺风属肺热，粉刺、酒齄鼻，酒刺属脾注。此四名同类，皆由血热郁滞不散。又有好饮者，胃中糟粕之味，熏蒸肺脏而成。经所谓有诸内形诸外，当分受何经以治之”《肘后备急方》载：“年少气充，面生疮疤”。本病多发于青年男女，因素体阳偏盛，加之饮食不节，过食肥甘厚味，脾胃失常，运纳失职，湿热内生。又“手太阴肺经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肠腑积热循肺经而熏蒸面部而发。从现代研究佐证，痤疮的发病与膳食结构有相关性，有研究表明，高碳水化合物或油腻的饮食可能增加胰岛素抵抗和雄激素及 IGF-1 的释放，改变维 A 酸信号通路^[]。而一项针对13215名12-20岁的青少年的研究表明，痤疮患者发生胃反流、便秘、口臭等肠道症状显著增多，患病率达51.03%^[]。因此，笔者认为肺胃积热，肠腑郁滞是痤疮发病的重要机制，肺胃功能失调，则皮肤表面的微生菌群失衡，皮肤屏障功能受损，从而引发痤疮。

展望

随着现代医学的研究，发现许多临床上常见的皮肤疾病都与皮肤屏障功能受损息息相关，修复皮肤屏障成为治疗皮肤疾病的重要手段。现代研究对皮肤屏障的研究日益进步，而在中医学里仍比较匮乏，因此在实际的临床实践中，我们不妨多关注“肺-胃肠-皮肤屏障”这一轴，从而更好地指导临床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