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纪录片《乡绸》的叙事视角

 王希伟

摘  要 在目前的记录片创作中，创作者不再拘泥于单一视角，而是通过不同的叙事视角创作故事，营造客观真实。以口述历史纪录片《乡绸》为例，其中第一人称视角直接的抒发叙述者的主观情感，使记录的历史更具故事性和鲜明的独特性。多重叙事视角讲述历史则巧妙地弥补了第一称视角的主观色彩，增强了记录内容的可信度。而流动变化的不定式内视角会使整体的叙事有厚度，充满层次感。可以说，叙事视角在不断发展变化过程中也突显了纪录片的人文价值、人文观念的不断演变。

关键词 《乡绸》；纪录片；叙事视角

荷兰叙述学家米克·巴尔认为，事件无论何时被描述，总是要从一定的“视觉”范围内描述出来，要挑选一个观察点，即看事情的一定方式，一定的角度。可以说，任何一部叙事作品，都必须有一定的叙事视角，因为创作者不可能把外在的客观世界完完全全的照搬在观众面前，必须通过叙述者在一定的视觉范围内展开。

纪录片与叙事的不解之缘，可以追溯到“电影之父”法国卢米埃尔兄弟的某些纪录片之中。朱晓闻创作的纪录片《乡绸》是通过主人公王先生口述的手段讲述了移民到美国的华人华裔的家族兴衰史，表达了一个美国二代移民依靠丝绸建构历史记忆和探寻自我归属感的故事。片中运用当事人、旁观者以及创作者等多种角色的不同视角讲述故事，最终利用多元的故事、多元的人物和客观的环境三者共同呈献给观众一段鲜活的历史。在以下的分析中将以个案口述历史纪录片《乡绸》为例针对叙事视角的三个方面作阐述：第一人称视角、多重视角以及不定式内视角。

一、抒发主观情感的第一人称视角

与创作者的外在介入的全知视角不同，第一人称视角是一种打破创作者权威的限制性视角。它有意识的运用作品中的人物的视角完成对外在客观世界的观察与体验。在口述历史纪录片中，叙述者的存在是口述历史纪录片最突出的特点，而在第一人称叙事中，叙述的主体是我，也就是当事人我的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自己的故事以及对历史的看法和态度。所以说，叙述者与被叙述者是同一个人。既然叙述者和主人公同为一人，那么主人公的第一人称视角比任何叙事视角更有话语权，也就更能体现叙述内容的真实性。

真实性是纪录片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而作品中所表达的情感是才是最终打动观众并与观众产生共鸣的力量。因而在纪录片中合适的情感表现能产生一种牵引力，引导观众自发地去反思生活。第一人称视角自身独有的话语权，在增强叙述材料真实性同时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更重要的是，叙述者能更直接抒发主观的情感。在朱晓闻的《乡绸》中也采用了这种第一人称叙事视角，通过主人公单个的聚焦者——王先生的视角来讲述和表现历史。他是纪录片中口述历史的第一位也是贯穿整部纪录片的主要人物，其视角处于主导地位。在摄像机面前，王先生以个人的主观记忆发声，讲述父辈艰苦创业的传奇一生，抒发了自己潜藏在内心情感和对社会现实的看法。这种以第一人称“我”的叙述，有叙述者“我”与经验者“我”的区别。因为在讲述历史时叙述者和叙述对象虽然是同一人，但是他们一个是回顾的我，即回顾往事的叙述者；一个是经历的我，即当时实施行动的被叙述的对象。不同时期的我处在不同的时空就会产生两种不同的认知和视角，王先生口述时的他与回忆过去时的他其实是两种不同的视角。年轻时的王先生高校毕业，属于高级知识分子，曾经做过十七八年的航天工程师，也曾有过三次失业。父亲在世时经常告诫他职业都会有风险性，当时的王先生不以为然，现如今有了人生经验的王先生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这时导演在主人公对生活的感叹和亲人的追忆时使用大量近景去表现其在讲述时的表情、神态等，以便观众能捕捉到主人公王先生在摄影机前的情感流露。这种第一人称视角的叙事方法叙事使叙述者主观情感得到外化，凭借口述者丰富的生动的细节描述、一举一动，从而激发观众“感同身受”的去想象、理解当事人的内心世界和当事人所处的外在环境，给历史增添了生命的体温。从而使观众容易产生情感上共鸣。

虽然以个人的亲历为历史依据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是无论其视角多么狭隘、认知多么有限、主观感受多么强烈，这都是叙述者的真实展现，所以应作保留。一些重大历史题材的纪录片，因其权威性必须整合历史事件的多方面表达主流意识形态，而口述历史纪录片的限制性视角却不同，它在表达主观情感的同时，增加了纪录片的可读性，保证叙述的唯一性，以此为历史提供了真实可信的声音。

二、客观叙述历史的多重视角

在叙事中，第一人称的视角固然能抒发口述者主观真实的情感，但作为一种限制性视角其弊端也是非常明显。如若在口述历史纪录片中单纯的使用第一人称视角叙述历史，不仅会使整部作品索然无味。还会使口述者的主观言论误导观众的认知，违背纪录片还原历史真实的原则，难免会引人诟病。再者，在口述历史纪录片中，从来都不是叙述者形单影只的“独角戏”，而是由群体共同叙述、相互交映，以多重视角共同完成历史的讲述。在这种情况下，采用多重视角的叙事方法互为补充抑或是互为冲突，使得故事的意蕴显得更为丰富和深邃，从而实现对历史的多元解读。

多重视角的多元性和第一人称视角的限制性在原则上是并行不悖的。弥补主观视角的局限性，需要让不同的人物观察讲述同一事件，利用叙事视角的多重性形成作品戏剧性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朱晓闻导演在片中除了将王先生作为叙述主体外，还灵活的运用了不同人物的视角作为一种辅助性叙事模式建构真实历史。《乡绸》中是以王先生的远东丝绸店铺为现场，通过他本人和不同顾客的沟通交流，反映人们对时代变迁提出的疑问出和个人生活价值思考。随着现代工业化进程的不断加速，它潜在的危害不断显现。不仅仅王先生的手工丝绸店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很多顾客也有着同样的顾虑和对现实的遗憾。有缅怀传统手工艺的老妇人，因为经济危机而失去工作的中年男人，因剧组工作繁重而焦躁的女士等等，这些来自其他外来者的叙述，弥补和佐证了王先生的主观讲述。这种诸多人物站在各自的角度观察、认识和评判，共同阐明同一对象的本质特征的视角，形成了多角度、多侧面描述，这样有利于对同一事件或人物作完整刻画，使得叙述内容更加真实可信。

在口述历史纪录片中的多重视角和第一人称视角的交互作用能够迸撞出思想的火花。对于观众而言，观看便意味着拥有多重身份和多种角度站在不同位置与其他的视角对对视。这种群体叙述共同讲述历史，增加了更多的“人文血肉”的同时，力求营造客观多义的历史氛围。由观众判断内容中的是非曲直，在有意无意之中营造了一个客观叙述的语境。

三、丰富内容的不定式内视角

热奈特在《叙事话语》中率先提出不定式内视角，在不定式内视角中叙述者的眼光是流动的，焦点人物可以在故事人物之间不断切换。“口述历史”是一种通过口述者讲述的方法去了解历史与现在的关联。而口述历史纪录片能够完整的记录当事人对历史事件的记忆和复述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口述者的声音、动作神情被真实的传达给电视机前的观众。在历史事件中除了亲历者之外，还有旁观者、见证者这些重要的角色。透过他们个人的视角讲述展示出各不相同的历史。在不定式内视角叙事中，叙事角度随着聚焦人物的变换而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往往能够更容易让观众看出故事发生的始末，从多维度展示事件的全貌和丰厚的叙事内容。

但是，口述者在讲述过程中所呈现的历史会因为个人记忆和情感等原因有意或无意的产生偏差，这将引起口述内容的真实性争议。而由多个口述者的讲述可以恰到好处的对此进行弥补和佐证。在内容的丰富性和多义性的情况下，其中的是非曲直观众自然看得明白。因为与传统的历史资料相比，口述历史看似与历史事件没有直接联系，但却更能创造性的表现历史细节，觅出历史事实和历史关系 。

在艺术作品中不定式内视角的运用往往见出作者的匠心，以及视角理论的成熟化和系统化。在《乡绸》这部口述历史纪录片中朱晓闻导演也别具匠心运用到了这种叙事视角，并寄寓她独有的审美关怀。相比于其他叙事视角来说，内视角更多地关注人物心理和主观经验。它不囿于故事范畴，而是通过叙述者的视角给观众着意营造多变的时空。丝绸店铺王先生的父母像中国的传统家庭一样，父母相濡以沫的感情大多是非常含蓄的，这对于从小接受美式教育的王先生来说是非常难以理解的。在讲述父母清淡似水的日常生活在一定意义上扩充了纪录片的叙事，而王先生年幼时对父母爱情的心理活动则对纪录片起到了补充叙事的作用。在王先生谈及父亲的去世后，家人每每提及与父亲有关的事情，母亲都会流泪。王先生才真正理解这份深沉的感情，“他们之间如此默契，像十指紧扣的双手”。在这段父母爱情的历史中，王先生作为父母爱情的见证者和旁观者，他的叙述没有拘泥于故事的简单讲述，而是让观众跟随他自然变换的视角展示母亲对父亲的追思。由此我们发现在纪录片中的每个人都是观察者和被观察者，而不同叙述视角的转换表现了不同人物内心漫无边际的思绪，这些思绪能够带给观众的特殊的观赏体验，使观众仿佛就站在这个人物的肩头，通过这个人物的视觉、听觉和想法来观察事件和其它人物。在这些叙述中，不能再将王先生的讲述看作是简单纯粹的自述，而是应该将这种不定式内视角看作是极大程度上丰富了影片的层次和内容的叙事方法。这种夹杂个人经历、感知与判断的口述，透过不同身份的个人视角讲述的历史必定展示出各不相同的方面，它一方面还原出一个有血有肉鲜活的历史，另外一方面又使观众在这各种视角的互相佐证下丰富历史内容，从而还原一个更加客观真实的历史。

四、结语

在传统的叙事作品中，叙述人称一般是不变换的，有的理论家认为始终如一的视角能更好的表现故事。但在当今作品中，包括口述历史纪录片等各种纪录片样式，其叙事视角的运用已经达到变换自如的程度。依据本文对纪录片《乡绸》的个案分析不难发现，片中第一人称视角、多重视角、以及不定式内视角交叉使用、产生优势互补，叙事效果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因此，多种叙事视角除了给观众展现出丰富立体的真实历史外，还让观众随着叙述者的讲述不断地做出自己的判断，因而有了更多的思考空间和余地。

着眼当代，回望历史是时代之需。这是对历史的尊重，也是对观众的尊重。人类自进入文明社会就不断地回望历史，并且使用各种手段开始了对历史的回溯、追寻、叩问的旅程。目前，纪录片中多种视角讲述历史的叙事手段将言说历史的话语权交给了普通民众，也把关注的焦点投放到了普通民众身上。笔者认为，这种叙事视角的演变趋势必定赋予纪录片新的活力。

参考文献

[1]陈建琦.多重叙事聚焦:《米格尔街》的叙事艺术,[J].芒种,2013.(08):179-180.

[2]吴琳.一种记录历史的方式[D].沈阳:辽宁大学,2012:12-14.

[3]肖平.“过去的声音”:一个说者的视角、视点及其影像写作[J].现代传播,2005(06):81-84.

[4]蒋蕾.口述历史访谈与新闻采访的异同[J].新闻记者,2011(09):74-78.